露白凝

【小北×陈念】一世念你

#ooc归我 北念cp归你#

01

周一的清晨。

阳光打在窗帘上跃出细碎的光斑，陈念掀开被子，从睡眼惺忪的状态中清醒过来。和往常的每一个工作日一样，少女麻利地穿好校服，背着沉甸甸的书包，拉开那扇生锈的铁门。

脚步正准备跨出门槛的一瞬间，身后却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。

少年小北站在她的后面，一双眸子里含着些微的慵懒和淡漠。他指了指女孩背后的书包拉链，“你的拉链没拉好。”

“……哦。”陈念木讷地反应过来，刚要卸下书包，少年却先按住了她的肩。

“我拉。”小北替她拉好书包最外侧的拉链，末了还细致地检查了一下。

“谢谢。”陈念低着头，目光盯着自己的脚尖。

她背好书包跨出门槛。

小北跟在她的身后，一样跨出门槛。

陈念拉了拉书包背带，抬起头看向眼前并不宽敞的小巷。墙角的青苔密密匝匝地生长着，把灰扑扑的水泥墙面都染上一层暗绿色。

可是在那接触不到阳光和雨露的阴暗角落，却兀自生出了一株瘦弱的小雏菊。

雏菊的花瓣洁白，在晨风的吹拂下微微摇摆。

陈念盯着它，那摇晃的姿态，仿佛是在向自己招手。

陈念的目光粘滞在它身上，很久才重新回过神来。

她喜欢小雏菊。

02

小北把兜帽往头上一盖，晃晃悠悠地跟在陈念的身后。双手习惯性地插兜，尽管衣服破破烂烂，但少年并不在乎。

像他这样常年生活在阴沟里的人，在乎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。没有人会关心他到底在乎些什么。

少女和他拉开十几米的距离，走在下坡的路上。

小北盯着她的背影。

她的个头并不高，套上宽大的校服外套更显得瘦弱娇小。短发遮住了女孩的耳朵和侧脸，小北看不清她的表情，只能看见两条细长的耳机线垂下来，一直延伸到校服的侧兜里。

女孩一定又在争分夺秒地听英语听力——她似乎很喜欢学英语。

小北心想。

或许少年小北不知道，当一个人开始像做阅读理解一般揣摩另一个人的心思的时候，不是为了拍马屁，就是动了真感情。

街道蜿蜒向另一个方向，少女踩在人行道上的步伐也跟着转了弯。一道长长的台阶出现在少女的面前，她抬起头仰望台阶的尽头，却仿佛被过于灿烂的阳光刺痛了眼。

陈念下意识地眯起眼睛，拾级而上。

在这条通往学校的必经之路上，越来越多的同校学生开始汇聚。他们穿着和她一样的蓝色校服，三五成群、说说笑笑，仿佛大海入海口处聚集的鱼。

可是那些谈天说地的欢乐和嬉笑打闹的自在并不属于陈念——她只由衷地希望，不要碰到魏莱那伙人。

你看，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，有些人可以在阳光下恣意徜徉，而有些人只能在阴沟里夹缝求生。

陈念属于后者。

陈念低着头，努力不让身边的同学看见她的脸庞。紧张和恐慌总是不由自主地在经过这条道路的时候占据她的心房——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，没有人知道那群跋扈的女孩曾对她做过什么。

那些无法描述的、羞于启齿的、令人震惊和不敢置信的事情，曾经就那样真真切切地发生在她的身上。

陈念咬着牙，耳边的英语听力似乎一下子被静了音。神经像绷紧到极限的弦，女孩的眼泪几乎快要夺眶而出。

陈念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。

“你要是害怕，就回头看一眼。”

“你往前走，我一定在你后面。”

那个答应过保护她的男孩曾那样告诉过她。

朦胧的视野里涌进一个戴着兜帽的模糊身影，不远不近——在一片蓝色的校服海洋里，少年身上沉郁的灰色多多少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。

但陈念的心已经渐渐安定下来。

那抹灰足以给她保护和慰藉。

学校的大门离她越来越近，学生如潮般一股脑涌入校门。陈念抓住侧过身的机会，最后一次回头望向那抹灰色。

兜帽下面无表情的小北的脸，直直撞进她的眼。

陈念匆忙撤回目光，转头迈进校门，在心里说了一句无声的谢谢。

谢谢他保护她，又一次安全地走过了那条街。

03

陈念放学回家，推开嘎吱作响的旧铁门。

小北不在家，但简陋的茶几上已经放着两盒未开封的泡面。

陈念知道那是今天的晚餐。

放下沉重的书包，旋开昏暗的灯光，独处一人的室内，少女隐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扑簌簌地落下。

校服裙角上沾了好大一片红色的污渍，膝盖和腿上大面积的淤青隐隐作痛。女孩想要弯腰脱鞋，但蹲下身的动作牵扯到肿痛的皮肤，眉头还是忍不住蹙了起来。

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冷雨，潮湿的空气涌进阴暗的室内，把陈念的心浸得同样冰凉。

陈念去翻找抽屉里的药箱，小北刚好在同一时间推门而入。少年的发梢沾着雨水，湿淋淋地贴在脸侧，显得有些狼狈。

陈念握着棉签转身想要掩盖住校服裙子上的红色，却终是没有逃脱少年锐利的目光。

“那是什么？”昏暗的灯光下，少年淡漠的眸子里现出一丝疑惑的神色。

“红墨水。”陈念把头埋得低低的，仿佛这样他就看不见自己尴尬的处境。

“她们干的？”小北问。

“嗯。”陈念回答得很小声。

午休时间，陈念就站在自己的座位旁边，看着魏莱一群人光明正大地往她的椅子、桌子、书包上倒红墨水。

她不敢吱声。

“报警啊，你不是说，警察会保护你吗？”

魏莱笑得张扬又恶劣，好像欺负陈念是一件无比有趣的事情。

陈念低头不语，脑袋却在嗡嗡作响。

有一瞬间她突然理解了胡小蝶的选择。

“你可要好好活着，不要变成下一个胡小蝶哦。”

魏莱走过来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，表情满是轻蔑。

等魏莱她们离开之后，陈念从书包里翻出纸巾，拼命地擦。可是那些红墨水像是怎么也擦不干净一般，沾了她满身满手的脏污。

像心里滴出来的血。陈念想。

陈念静默地站在小北面前，神色平静地回忆完了事情的整个经过。

她回答他问题的语气麻木得像个机器人。

在陈念的视线之外，小北的拳头慢慢攥了起来。上涌的怒气在少年的脑海里盘旋。

陈念慢慢弯下腰，用沾了红药水的棉签一点一点涂着腿上的淤青。

少年走过去固执地拿走她手里的棉签。

“站着别动。”小北说。

“……”陈念乖乖地站在原地。

小北蹲下身帮她给腿上的淤青上药。

“疼不疼？”他问。

陈念倔强地摇头，眼泪却在眼眶里一圈圈地打转。

怎么会不疼呢。

身体上的伤口可以愈合，可是心灵上的疼痛谁来治愈呢？

陈念不知道，只是觉得自己活得像是一只阴沟里见不了光的老鼠。如果不是还有高考作为解脱的唯一希望，这样的煎熬也许将永无尽头。

她想起英语书上摘抄的名人名言——

“我们都生活在阴沟里，但有人依然仰望星空。”

04

小北躺在沙发上，双手枕在脑后，睡不着。

他转头望向窗外——夜已经深了，似乎连路灯都开始打起瞌睡，任由漆黑的夜色在无人的街巷里肆意蔓延。

少女睡在不远处的床上，呼吸安稳而平静。也许是闷热的缘故，被子的一角被稍稍蹬开。

小北想了想，还是起身帮女孩拉好了被角。被子遮掩住腿上的淤青，让她看起来不那么狼狈。

少年站在床边，沉默地看向少女，黑暗完美隐藏了他此刻的神情，也没有人知道他正在下定一个怎样的决心。

有些时候成长只是一瞬间的事情，只要一个催化剂就足以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。少年尚不懂什么人生的大道理，可是他知道用尽全力守护一个人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和勇气。

少年意气在小北的心里慢慢破土而出。

05

日子一天天地过去，陈念的生活和往常一样单调而绝望——上学，读书，备考。

只不过出门的时候多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习惯——她会多看一眼街角的那朵小雏菊。

只要它还在盛放，多多少少能够给她快要熄灭的希望增添一点光亮。

小北和往常一样，不远不近地跟在她的身后。少女唯一对安全的寄托，仿佛不可推卸的责任一般由少年亲手捆绑在了自己的身上。

少年一边步伐轻快地走着，一边回想昨天傍晚发生在小巷中的情形。

“敢再欺负陈念试试看。”

空无一人的寂静小巷中，少年凶狠地瞪着眼前的女孩，双手被扣住的魏莱脸上写满了惊惧与害怕。

“不……我没有……”

女孩哆哆嗦嗦，被按在墙上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。

欺负别人倒是很有气势，轮到自己就怂了？

小北不屑地嗤笑一声，敢做不敢当的怂包他见得多了。

“想活命就闭嘴。”

女孩还想争辩什么，少年只冷冷地吐出一个字。“滚。”

灯光打在女孩仓皇逃窜的背影上，不紧不慢拉上兜帽的那一刻，小北觉得自己是一个真正的英雄。

至少，他也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喜欢的人了。

06

“没什么，跟人打了一架而已。”

晚上十点，陈念拉开铁门，有些惊诧地看向门外满脸伤痕的小北。

血迹从额头的青肿处淌下来，少年的头发沾上肮脏的尘土，脸颊侧有一块明显的红印。少年越过她杵在门口的身体，往屋里走去。

嘴上说得云淡风轻，脸和手臂上的血印却无法欺骗陈念的目光。明明不是第一次看见他受伤，但陈念的心仍会控制不住地瑟缩一下。

“喏，这个给你。”

转身的时候，少年从背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束小雏菊。

雏菊的花瓣有些蔫，但依然白得纯净。

陈念的目光更讶异了。她抬头看看小北，又看看那束花。

“在花店的垃圾桶旁边看到的，觉得你会喜欢，就带回来了。”

少年说得漫不经心，转身去浴室，拉上了帘子。

陈念捧着那束小雏菊，隔着帘子悄悄望向少年脱下上衣的后背。

满目惊心的伤痕，可是他和她一样，从不喊疼。

他们深谙底层社会的生存法则，知道喊疼并不会让自己从被欺压的境地里解脱出来，不过是助长施暴者的快感罢了。

陈念转过头不忍再看。

他不心疼自己，可是她会心疼。

她只是……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而已。

同情心，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。

（未完待续）

（上部写到此，借接着写下部）

07

命运严肃地教人道理的同时，也喜欢与人开恶劣的玩笑。

变故像一颗石子，投进陈念如死水一般毫无生气的生活里，然后掀起巨大的涟漪，演变为疾风骤雨。

那一天晚上回家，陈念见到小北说的第一句话是，“我害死了魏莱。”

小北怔住，手上的动作一顿。

少女的话像一颗炸弹在他心里轰然炸响。

平静的脸庞掩藏不了声线的颤抖，陈念抬头看向小北，复杂的神色在她的眸中交错出现——害怕、恐惧、紧张、不知所措……

混乱的情绪在她身上纠缠，把少女最后的隐忍也一点点消磨殆尽。

“我不是故意的……她们、她们欺负我……”

伪装的镇静完全崩溃，委屈的泪水决堤而下，成了压垮陈念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少女第一次忍不住扑到小北的怀里放声大哭。

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向着不可控制的方向滑去——她只是一时没有忍住，推了魏莱一下而已……

少年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抱着，他温热的胸膛也许是她此时唯一可以信赖的依靠。女孩的眼泪打湿了他前胸的衣服，少年却仿佛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一般，沉默地站着。

等到陈念的情绪渐渐平复，小北点起一根烟。

打火机的火焰在黑夜里跳动，成了在彼此之间燃起的一丝光亮。

“你还要去北京。”小北吐出一个淡淡的烟圈，说。

陈念红着眼眶，把头埋进臂弯里。

“或许去不了了。”

她知道魏莱的死意味着什么。

她已经是杀人犯了，对吗？

“忘掉今天发生的事情吧。”

小北的声音淡淡的，听不出一丝感情。少年的目光越过那扇开着的窗，投向很远很远的地方。

他没有去过北京，也只是听别人说过，那是个比小县城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地方。

是陈念想去的地方。

不知道为什么，小北的心中竟也生出一丝向往。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，陈念的梦想早已同样变成了他的梦想。

像两株交缠生长在一起的藤蔓，快要分不清到底哪片叶子属于你，哪片叶子属于我。

小北掐掉烟头起身，拉上兜帽，转动门把手。

少女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冲上去，从背后环抱住了他。

她的手从来没有扣得那么紧过，小北不知道原来女孩那样娇小的身躯也可以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。少年低下头去看着那双手，然后更加用力地掰开。

跨出门外的那一刻，小北便已经计划好了所有的未来。

可是陈念知道，一旦踏出第一步，他们谁也无法回头。

他做出了那样固执的选择——独自一人走进黑暗，然后把身后大片的光明留给她。

少年抬起头仰望漫天璀璨的星辰，心底的信念单纯却执着。

他要陈念一直干干净净的，像墙角里那株向阳生长的雏菊一样，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。

08

陈念和往常一样去上学。

胡小蝶事件以后，校园里总是能时不时地看见警察的身影。陈念也曾被他们叫去询问情况，但更多的时候还是低着头避开他们审视的目光，和所有普通的学生一样。

那个夜晚像虚幻的噩梦，似乎过去了，也就不复存在了。一切都在慢慢归正到原来的轨道上。

除了魏莱空空荡荡的座位，除了渐渐昼伏夜出的小北，除了内心惴惴不安的陈念。

誓师大会过后，距离高考的日期所剩无几，城市的雨季也如约而至。

天空总是阴沉沉的，每一次陈念从书堆中抬头的时候，只能看见窗外厚重的云层。太阳似乎碍于某些隐情而不愿意露面，阳光也成了难以寻觅的奢侈品。

高考前夕的温书假，小北带着她去集市上看金鱼。

少年牵着她的手穿越喧嚣的人群，奔跑扬起的风把那些无谓的烦恼都甩在了身后。

少年和少女停在宠物店的门口，小北兴奋地指了指玻璃窗里的那个鱼缸。

一尾尾金鱼在恒温的鱼缸里自由自在地游弋，圆圆的眼睛打量着外面新鲜的世界，似乎充满了好奇。

陈念半弯着腰看鱼缸，粼粼的水波被穿过玻璃的光线折射，在女孩的脸上打上一道淡淡的七彩光带。

她看金鱼，小北却悄悄转过脸看她。

彩虹爬上了她的脸庞，少女的脸上有久违的笑容，很浅，很淡，却很好看。

小北的心里生出一份久违的快乐。

她实在太少笑了——从他认识她以来，不是面无表情的麻木，就是委屈隐忍的悲伤。眼泪似乎总是挂在她的眼眶里的。

以至于他都差点忘记了，原来她发自内心地笑起来的时候，是可以这么好看的。

 09

浓重的夜色笼照在整个城市的上方，少年蹲在家门口，默默点起一支烟。

他的眼中倒映着熊熊燃烧的火光，垃圾桶里的衣服和杂物在火苗的舔舐下渐渐化为灰烬。

淡淡的泥土气息和焚烧过后的味道在空气中交错弥漫，有些刺鼻，却令他感到安心。

小北木然地看着余烬发呆，一瞬间脑海里掠过很多支离破碎的画面。

他从来没有告诉过陈念他正在做什么，也并不打算在未来的日子里告诉她。

人一旦决定要隐瞒，便是所有的艰难险阻都能被硬生生扛下。他曾在那荆棘丛生、泥泞遍布的道路上艰难地跋涉，如今却铁了心要为她开辟出一个干净的未来。

少年掐灭烟头，习惯性地回头看一眼里屋。

明天就是高考的日子了，陈念早早便已睡下。很快她就能脱离这个阴沟了，去到真正有阳光照耀的地方，像一尾快活的金鱼那样自由自在地成长。

真好。

小北释然地笑了。

即便代价是赌上自己的一生又如何呢？

他们都是和命运负隅顽抗的斗士，彼此之间总得有一个人赢。

只有她赢了，他才不算输。

脚边放着一束小小的雏菊，小北蹲下身，把零散的花束聚拢，捧在手心里。他的手指沾了灰，只是轻轻地拢着花茎，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娇嫩的花瓣。

他怕弄脏它们。

虽然他很想知道花瓣的触感究竟是怎样的柔软，能值得她那样地喜欢。

寂静的深夜中，灰头土脸的少年拉上兜帽，捧着小雏菊跨过小巷凹凸不平的坑洼和残破不堪的石板砖。

他蹲下身，在每一个路灯杆和水泥柱的底部，耐心细致地绑上几朵小花。那些花儿沾了些许水珠，在深沉厚重的夜色里依旧晶莹剔透地绽放。

那条路，是她明天去高考的必经之路。

他知道她的母亲远在他乡躲债，没有人给她送考。他知道自己无法光明正大地陪着她走完这条路，那干脆就让她最喜欢的小雏菊陪她，也好。

小北默默地为陈念做完这一切，心满意足地往回走。凉凉的夜风轻拂过那些花儿，它们似乎在向他点头致谢。

真好。小北想。

10

陈念去考试了。

天空中下着滂沱大雨，却阻碍不了生命蓬勃向上、破土而出的决心。一个又一个的考生在家长和老师的护送之下迈向考场，带着必胜的信心和希望。

小北撑着伞混在送考的人群中，远远地看着。

陈念和所有的考生一样一手撑伞，一手拿课本。抓住最后的一点时间，她像块不知疲倦地汲取知识的海绵。

走到教学楼的入口，陈念合上课本，收了伞。

昨夜和少年的对话自然而然地在脑海里复现——

“明天你会陪我吗？”陈念问。

“嗯。”小北答。

陈念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道路，校门口密密麻麻全是撑伞的身影，她并不能一眼就辨认出他。

但陈念笃定他是一定会在的。

来时的路上她看见了好多束小小的雏菊，它们被雨水打得有些蔫，但是依然绽放得鲜活又张扬。

一定是他绑的，她想。也只有他会细心到记住她的喜好——这一点甚至连身为亲人的母亲都做不到。

陈念的鼻头有些发酸。

定了定神，陈念平静地走进考场。

铃声打响，笔盖掀开，试卷分发到手。

陈念知道阳光总会来，在乌云和风雨过境之后。

11

魏莱的尸体被发现，噩梦终于还是降临了。

小北关掉手机上的新闻，神色阴郁内心却无比平静。他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。

计划走到最后一步，他已经没有退路。

为了洗刷掉她身上所有的嫌疑，少年小北用自己的余生作为赌注，和命运赌陈念的清白。

真相？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。

小北翻开手机相册，在那张两人唯一的合照上注视良久，手指还是按下了“删除”。

她是他的坚持，他的勇气，他所有的希望。

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经历过怎样的伤痛，也没有人真正理解他们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。

少女和少年，是高于爱情的珍惜，是超越亲人的存在，是比深入骨血的血缘更为亲密无间的羁绊。

少年生硬地抓住少女的手，把她往地上摔。

陈念挣扎着反抗，小北死死扣住她的手腕。

“陈念！”

他第一次这么用力地喊她的名字。

少女停下手里的动作，仰望身上的少年。目光交错，情绪如汩汩奔涌的河流在两人之间流淌。

“我这个人什么都不是，没脑子，没钱，也没有未来。”

小北说得急切，门口警察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。

“可是我喜欢一个人，我想要给她最好的结局。”

少年低下头还给她一个吻，很轻很轻，轻得像是吻在一朵娇嫩的雏菊花瓣上。

陈念的睫毛颤抖着，眼角淌出一滴晶莹的泪。

衣服被撕裂的那一刻，屋子的门同时被撞开。他们强硬地拉开粘粘在一起的两个人，陈念看着小北被无数双大手死死按在地上。

陈念在呜咽，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。

小北贴着地，目光望向她的时候却微微勾起了唇角。

有人拍拍她的肩膀安抚她的情绪，他们以为她只是受到了过度的惊吓。

陈念拼命抹着眼泪，她知道或许这是她能见到他的最后一眼。

少年的嘴唇似乎在微微翕动——

他说，把我推向深渊，你就能找到光明了。

12

审讯室，漫长的对峙。

小北被手铐箍在椅子上，一双眼睛里全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冽。

他好像又变回了没有遇见她之前的那个模样，桀骜不驯，无可救药，活脱脱一个街头小混混，不良少年。反正他们在外人的眼里早已树立了这样的形象，他不需要他们知道他的温柔和善良。

警察就坐在对面，头顶灯光的照射下，气氛压抑又紧张。

他们一次又一次地盘问他，得到的却只是少年重复而机械的回答——“魏莱是我杀的。”

那个名叫郑易的警官早就怀疑事出蹊跷，可是少年的嘴像被牢牢地封住一般，任凭他使出浑身解数，却怎么撬也撬不开。

一墙之隔，少女同样接受着相似的拷问。

“我不认识他。”

陈念面无表情，说出的话犹如难以融化的坚冰。

明明没有彼此商量过，少女和少年却都铁了心，将真相冰封在无人知晓的谷底。

时间一点点地流逝，审问的工作仍旧毫无进展。警官无计可施，像面对两堵密不透风的高墙，束手无策。

走出审讯室，警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

“没有人会把所有的罪名都往自己头上揽。”

“是啊，我们不会。可他们还是少年。”

13

监狱里的时光被拉得漫长，小北常常抬起头透过那扇小窗，仰望阳光。

有些时候他会伸出手去触摸那道光束，阳光照在手背上勾勒出金黄色的轮廓，暖洋洋。

他在黑暗里行走了很多年，可是某一天却突然拥有了一道阳光。命运的恩赐来得出乎意料，扇一巴掌却又给一颗糖。

小北的心里住着一个陈念，住着那段短暂却美好的时光。

吻。

金鱼。

小雏菊。

英语听力。

少女的笑容。

你保护世界，我保护你。

北望今心，陈年不移。一念向北，一世念你。

END